Sysiphus in Chequescha

厝內底賣冰的生意，不知是在我國中還是高中時收起來的？一直到最近，我才知道有一句台灣俗語說：『第一賣冰，第二做醫生。』但是從我們家生意失敗的例子看起來，賣冰甘那也不是那麼好賺的行業。
小漢ㄟ時候，每一年到母親節前幾天，尤其是教員俗稱小週末的拜三下午，可以說是我們家的大日子，因為我們一家口仔四個需要合力準備上百顆的冰淇淋蛋糕來賣，所謂的準備，是將一粒一粒，大約五公分厚的圓形冰淇淋蛋糕畫上漂亮花紋，加上櫻桃、黑棗、和水蜜桃點綴，最後用彩帶、保麗龍盒子包裝起來，放入地下室冰庫，整個製作過程中，最困難的是鮮奶油的部份，有經驗的人就知道鮮奶油是從液體經過適當，大約半小時的連續攪拌製成，要『打』得軟硬適中、口感佳、氣味讚不是那麼簡單的代誌，記得一開始用家庭式的小型攪拌機，常常失敗重打，後來改用大型，類似工業用的攪拌機就方便多了（是不是犧牲了口感我也忘了），熊搞鋼的部份，是媽媽用圓錐狀專用袋子，在尖端開口處套上特殊花紋的『嘴』，再用大湯匙舀入剛打好的鮮奶油，在平坦的蛋糕表面，長出美麗可口的花紋，我和爸爸、姐姐可以互相幫忙其他工作，唯有畫花紋這件功夫的代誌非媽媽不可，但是她甘那樂此不疲，在方型舊電視的廣告聲，和店門口那台收銀大姐姐專用的拉Z歐放出的80年代台語歌曲伴奏下，媽媽用正手封住袋子尾端，左手輕擠鮮奶油，像個管弦樂團指揮家般，快樂地譜出蛋糕上雪白的音符，想必她一定是一邊做工作，一邊想像著一手創作的旋律，幾天後會轉換成透心涼的樂曲，在微熱的初夏，幸福地融化在不同家庭的味蕾之中吧？

媽媽手藝真正讚，常常把吃飯搞得像辦桌之外，無論是台灣夏天家常的綠豆湯、冬天暖胃的紅豆湯，蛋黃酥、杏仁豆腐、蓮子白木耳湯，沒一項ㄟ凍難得倒她，但是她常常提起，剛嫁到爸爸鄉下老家，過年過節動輒超過二三十人的大家族轉去竹山，她在灶咖是個什麼都不會憨慢少婦的代誌，和冰淇淋蛋糕師傅時的她比起來，拖著大脖子（甲狀腺亢進）的身軀，拜一到拜六要教書兼行政，中午趕轉去厝煮飯，有時下班在家教小型補習班，不時要因為厝內底錢的問題和爸爸口角，到後來缺口變大準備賣房子的戰爭。

啊～台灣ㄟ查某人，辛苦ㄟ母親啊～

媽媽退休了後，因為有幾位貴人幫忙，厝內底的經濟也漸漸穩定，她現在，過著拜一唱歌，拜二到拜五跳舞，三不五時爬山、旅行的快活日子。母親節快到了，她不用再趕著畫母親節蛋糕，不過我還是很肖念，小漢時候全家夥仔鬥陣做冰淇淋蛋糕的畫面，爸爸負責粗重的攪拌機，我和姐姐一面幫忙，一面七逃，當然也是要在心內一面拜託土地公伯仔熱天提早來訪，ㄟ凍吼冰淇淋蛋糕賣了了，姐姐永遠是最希望熱天卡早到的人，因為她願望著即將到來的生日，不免擱像每一年吃厝內底的冰淇淋蛋糕，媽媽是最忙的指揮家，只是大漢了後，我漸漸知道，媽媽那神采飛揚的雙手，並不是隨著哪個年代，什麼樣的廣告或音樂而起舞，而是為了她身邊，共同快樂打拼的我們。